丹尼尔·杜瓦 & 格雷戈里·吉奎尔

    介绍

    丹尼尔·杜瓦(b. 1976,迪恩森林,英国) 现工作和生活于布鲁塞尔,比利时。
    格雷戈里·吉奎尔(1975,圣布里厄,法国)现工作和生活于普莱沃农,法国。

    自 1998 年以来,丹尼尔和格雷戈里一直作为艺术家二人组进行创作。二十多年来,他们一直探索和试验工艺技术、材料以及现代和传统工具,并不断探索艺术家,甚至更广泛的人类与劳动和生产之间的关系。除了对材料和工艺的奇特处理方式外,丹尼尔和格雷戈里还将他们的媒介与各种不协调的主题相结合,他们的实践将符号和原型作为一种动力,也作为他们精心设计的个人哲学之预兆。

    他们在知名机构、画廊和博览会上举办过个展,包括:“Coquilles et feuilles de choux”,Palais Jacques Cœur,布尔日,法国(2024);“纬织经辐”,天线空间,上海,中国(2024);“The Bidet and the Jar”,罗马当代艺术博物馆(MACRO),意大利(2023,2021);“Oiled Oak Bodies and Cinnabar Stitches”,Jan Kaps,科隆,德国(2022);“The Nude and the Wood”,Culturgest,里斯本,葡萄牙(2022);“Wings, Petals, Toes”,Clearing,比弗利山庄,美国(2021);“Nudes”,Van Buuren Museum & Gardens,布鲁塞尔,比利时(2020);里昂双年展,里昂当代艺术博物馆,法国(2019);巴塞尔美术馆,瑞士(2019);Portikus,法兰克福,德国(2017);Witte de With,鹿特丹,荷兰(2017);Front Desk Apparatus,纽约,美国(2015);蓬皮杜艺术中心,巴黎,法国(2013)等。

    近期参与群展:“食物、物与日常”,金鹰美术馆,南京(2024);“House of Dreamers”,Boghossian Foundation,布鲁塞尔,比利时(2023);“Les Flammes L’Age de la céramique”,巴黎现代艺术博物馆,法国(2021);“Out here in the wild oats amid the alien corn”,Lantz’scher Skulpturenpark,杜塞尔多夫,德国(2021);“La diosa verde reloaded”,萨帕潘艺术博物馆,墨西哥(2021);“Life on Planet Orsimanirana”,Museum für Kunst und Gewerbe,汉堡,德国(2021);日内瓦双年展,瑞士(2020);巴登巴登国立美术馆,德国(2020);WIELS当代艺术中心,布鲁塞尔,比利时(2017);当代艺术中心(CAC),维尔纽斯,立陶宛(2015);圣芭芭拉艺术博物馆,加利福尼亚,美国(2013);爱尔兰现代艺术博物馆,都柏林,爱尔兰(2013)等。

    丹尼尔和格雷戈里于2012年荣获法国马塞尔·杜尚奖(Prix Marcel Duchamp)。他们的作品被多个美术馆和机构收藏,包括:蓬皮杜艺术中心,巴黎,法国;巴黎市立现代艺术博物馆,巴黎,法国;米德尔海姆博物馆,安特卫普,比利时;日内瓦州立当代艺术基金会,日内瓦,瑞士;法国国立当代艺术基金会,法国;法国阿基坦地区当代艺术基金会,波尔多,法国;法国卡昂-诺曼底当代艺术基金会,卡昂,法国;法国卢瓦尔的卡尔克富当代艺术基金会,卡尔克富,法国;法国法兰西岛大区当代艺术基金会,巴黎,法国;法国科西嘉当代艺术基金会,科尔特,法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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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rt-Ba-Ba观点|如何共生?忧虑之际,我们低头看见了手 | 文:王凯梅

      2024-06-19

      面对科技乐观主义应允的光明未来,和随时宣称要取代人类的AI,忧虑之际,我们低头看见了自己的双手。

      我好像从未在一个艺术展览上读到过如此丰富的作品展签。在上海天线空间先前呈现的英法艺术家组合丹尼尔·杜瓦和格雷戈里·吉奎尔 (Daniel Dewar & Grégory Gicquel) 的展览“纬织经辐”中,敞亮的大厅宽松地摆放着三、两件橡木雕塑,墙上挂着的绣织物和橡木浮雕都沉浸在从高挑的天花板上的排灯散射出的接近自然色调的光线中。再走近墙上的织物,在我只能词穷地找到“毛毛虫”去描绘眼前所见的情况下,艺术家给出了这样的描述,织物上绣着的准确来说是:蚯蚓、蜣螂幼虫、野大麦草、紫羊茅草、罂粟花、草甸羊茅、英式黑麦草、朱砂蛾幼虫、大天蚕蛾幼虫、豹灯蛾、鬼脸天蛾幼虫、醋栗尺蛾、大天蚕蛾、鬼脸天蛾、朱砂蛾、麻雀和竖笛……

      这个囊括了从土壤深层的昆虫到地表植物、飞虫和地上人类遗留物的清单,被两位艺术家有序地刺绣在亚麻布上,让我们看到位于布面底部的蚯蚓,各种蜿蜒的姿态似乎正在湿热的土壤中蠕动;大天蚕蛾幼虫肥嘟嘟的躯体在画面中层奋力前行,大片朱砂蛾从上至下排列成美丽的图案,悄悄遮盖住混迹其间的鬼脸天蛾有点凶哒哒的外表,罂粟花、草甸羊茅穿插其间,还有不知哪位园丁忘记在地上的竖笛……

      杜瓦和吉奎尔以一种植物学家的严谨态度竭尽写实再现的“百草园和昆虫世界”,似乎遵循着某种物种分类的原则,在填充了薄棉的百衲被一样的亚麻布上,创造出一个又一个包含着从植物、昆虫到棒球帽、锁边缝纫机等等不同物种、不同类别的物品勃勃共生的生态系统。当然,这里貌似植物学大典的排序方式,与开创现代分类学的瑞典植物学家林奈 (Carl von pLinné) 创造的自然系统分类显然有着本质的区别。毕竟,林奈创造的分类学,无论体系如何庞大丰富,针对的首先是对植物王国的混乱局面做出井然有序的管制,是18世纪欧洲启蒙运动极端理性主义在自然科学的投射。而两位当代艺术家创作的出发点,立足在艺术、人文、自然与科学相交汇的奇点。那些经他们亲手打磨、拼接的自然天成和人工合成的物件,散放着艺术性的精神光晕,表现出实用性的返璞归真。

      过去20余年来,丹尼尔·杜瓦和格雷戈里·吉奎尔这对相遇在大学时代的艺术合作二人组,在半个多世纪以来主导当代艺术愈趋观念化的主流中,走出一条回归传统雕塑、民间工艺、乃至通过普遍通用的艺术材料,重启实用主义与装饰艺术的独特路径。2012年,他们成为法国当代艺术最重要的奖项——杜尚奖的获奖者,评委点评的关键词不出意料地落在了传统工艺和文化传承上,赞誉他们创作中用重复性劳动,手工性和装饰性拓宽了固有的审美传统。

      时代真的是变了呀!1917年,当为这个大奖命名的马赛尔·杜尚 (Marcel Duchamp) 把从他纽约居所楼下的五金店里买来的一只陶瓷小便池签上R Mutt的名字,以“泉”之名投放到当年的艺术沙龙的时候,一个关于何为艺术的提问成为占据二战之后的艺术界一个持续讨论的母题。杜尚对于现代艺术革命性的贡献,包括对于作品与现成品,作者权与所属权,艺术家之手与艺术家之选的争辩,在艺术风向的潮涨潮汐中,依旧保持先锋。在观念艺术大行其道的上世纪60、70年代,艺术家的想法几乎享有着高于作品生产的地位,在日趋政治化的观念艺术语境中,留给艺术生产中手工性和技术性,美学体验与实用功能的讨论空间并不多。回顾一下英国艺术家迈克尔·克雷格·马丁把一杯放在玻璃隔板上的水杯标注为“一颗橡树” (1975年) 的著名的观念艺术作品,创造艺术的思考在马丁的逻辑中成为一场物质命名的转换,而有关作品创作工艺的点则落在了如何优雅地在空间摆放物品上。时间到了21世纪,艺术世界的自我反省激烈地参与到人类如何与这个星球的不同类物种共生的命题,被消费主义社会破坏的自然环境、不均衡的资源分配、气候变化的威胁、超级技术发展的忧患等等当代人面对的日常问题,成为当代艺术参与和做出反应的领域。

      源自古希腊的“technē” (技术) 一词,原本包含“艺术、技艺” (art, craft) 的涵义。在被大数据、人工智能塑造的高科技资本主义商业社会,技术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转换为流水线上精准成型的模板,被赋予光洁可人的平滑外表。编码控制的工具理性,代表了现代技术对世界精准和一致的塑造能力,相似的想法被反复传播和深化,遂成真理,很快,就连汽车都只需压膜出厂了。面对科技乐观主义应允的光明未来,和随时宣称要取代人类的AI,忧虑之际,我们低头看见了自己的双手。

      在人类发展史中,是手指功能的进化让第一个智人在2百万年前灵活地用手举起一块石头,敲击另一块石头,制造出锋利的石器,从而开启了人类文明的进程。来到今日人工智能可能会带来改变地球生命史的关头,重提人类的手工技艺和自然材料等前现代话题,提醒我们重审自身文化与自然文化长期被忽略的不对称关系。在拉图尔 (Bruno Latour) 的理论体系中,现代人在自然面前的盲目文化自信,可能就是现代文明自我崩溃的内部结构,所以,拉图尔发出警告:我们从未现代过。重塑人与非人,自然与文化的与关系,帮助我们在气候变化威胁下的地球找到着陆点。在当代艺术领域,重访原始文化、部落文明的展览已经形成趋势。看看正在进行的威尼斯双年展上,从北极的萨米人,到太平洋的毛利人纷纷为各自国家做代言人,织物、纤维、竹子、木板等传统西方艺术史中缺席的材料获得高度重视,可以说在这个“处处都是外人”的反西方中心主义的主题之下,与少数族裔、女性、动物等等获得关注和解放的话题中,也包括处在艺术世界边缘的手工技艺。

      展览对应的英文标题“the weaver and the spoke”, 描述的是篮子编织中使用的两种纵横股线,与中文标题“纬织经辐”回应的中国古代的织造技术,都是农耕时代的人类劳作和技术的体现。在织造工艺中,一团白纱经纬穿梭可以变为一卷素绢,在杜瓦和吉奎尔的艺术理念中,重复劳动对于物体形状和功能的改变,也带来以物为核心的多重对话。展览中呈现的以针织衫为主题的手工雕刻橡木浮雕,在水平或垂直流动的木纹上呈现横向与纵向的针法,对于谙熟女红的观众,一定有许多值得仔细推敲的针法,只是这巨大的木头毛衣没有可以被穿出去的场合。观众被邀请观看一个毛衣的雕刻,但也是在看一个雕刻的毛衣。

      在两位艺术家的词汇表中,似乎不存在艺术性与实用性孰高孰低的纠结。《带编织乐福鞋和腿的橡木柜》是一个坚实的橡木打造的柜橱和柜橱上立着的一个穿编织鞋的人的小腿的木雕。镶嵌篮子浮雕的柜橱三面都可以打开,里面就是一个大容量的储物橡木柜。至于站在柜顶的小腿在做什么,我们就又要回到何为艺术的本质提问了。

      在杜瓦和吉奎尔这里,重要的不是给出答案。从作品空降到上海的展览空间那一刻起,橡木柜、木毛衣,以及被艺术家从花园里带到织物上的菜粉蝶幼虫、花椰菜……一同构成了这个兴旺的生态圈中热闹无声的对话。看到织物上的花椰菜,我不禁想到林奈晚年,在自己执教和生活的乌普萨拉大学植物园里耕作时的一句感叹:当我从泥土中挖出今天要上桌的花椰菜,它圆形的外表让我想到了祖先的头颅,分解在脚下泥土中滋养的何止是花椰菜……物种来自共生,万物皆为一体。如哈曼 (Graham Harman) 所言:是共生导致了对象的诞生,对象与对象之间的共生形成新的对象。在杜瓦和吉奎尔的世界里,有许多这样的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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