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母之源:艾德·米诺里提,李爽,刘茵

2022年1月8日至2022年3月20日

    水母之源:艾德·米诺里提,李爽,刘茵

    天线空间荣幸地推出群展“水母之源”(Where Jellyfish Come From),本次展览由艾德·米诺里提(Ad Minoliti)和天线空间联合策划,参展艺术家包括:艾德·米诺里提、李爽、刘茵。展览时间自2022年1月8日起至2022年3月20日止。

    开幕当天,艺术家李爽的表演作品“Lord of the Flies”将于下午六时开始。

    文 | 党崇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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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塞尔·普鲁斯特(Marcel Proust)让水母在《索多玛与蛾摩拉》中奇妙地现身,他将水母与兰花混为一谈,并安排作为倒错者(invert)的孤独酷儿与苟延残喘的搁浅水母在海滩上偶遇。这种意象间的污染和并置创造了一个相互识别的时刻,与直觉相反的、隐藏的同源性开始弥散在迥然不同的物种之间。致命且不育的水母顾影自怜,仿佛暗指着社群中普遍上演的悲剧——无力的亲密关系、缺损的快乐以及失效的承诺。

    艺格敷词式(ekphrastic)的写作引发了一场顾而言他的转喻游戏,在伊芙·塞奇维克(Eve Kosovsky Sedgwick)看来,无休止地解释“打开了巨大的概念深渊”(1),这片空旷的、未被阅读或无法阅读的海域或许会是那只水母的来处。在遭受创伤时选择将细胞转变为幼年息肉状态,如同茎般附着于水底,水母不断地循环着“水母-浮游幼虫-息肉-水母”的特殊生活史,以逆向衰老的姿态,在第二次童年中等待修复与重生。酷儿错位的成长史与这样的机制不谋而合;如果说酷儿童年是被规训、羞耻和拒绝所侵占,那么对成年的期盼则是一种弥补、一次重新开始的愿景与勇气。

    将水母的形象和生存状态与酷儿经验相关联,“水母之源”围绕着三位艺术家近期的实践,试图在相互解释与微妙关联中寻找一个幽灵般的身影。展览空间被异质的图像与词汇所拓展,并从中生成了某种反对主题化的策略:将破碎且非有性生殖的能指作为手段,在转喻的传染链中对酷儿性进行开放式的审美解释,为不合时宜的片刻赋权,以松解言不由衷的焦虑。

    – 2 –

    我们正处于一种新的酷儿特殊主义中,近期的女性主义和酷儿理论尝试用蓝色的人文方法分析人类世,而海洋文档中的奇特生物被视作自然美学与认识论之间的中转站。例如,将珊瑚虫构建珊瑚礁的过程与感性的(sensory method)社群式手工制作相关联;凯伦·巴拉德(Karen Barad)把处于动植物边界的甲藻同时描述为杀戮者和“酷儿生物”;伞状的、边缘延伸出刺痛触手的美杜莎水母,则因它淫秽的缺乏形式、无法连接的不育性,使与之相关的各种滑稽或有毒的联系成为可能。

    通过自身缺损而引入广泛联系和怪奇理论的方法令水母陷入拥有惊人不准确性的上下文中,比如由毫不相关的形象联袂出演的童话。但与水母危险的特性相似,童话对于儿童来说常被视作家长权力的控制魔咒:一方面,童话将孩童与纯真天性绑定,并免于性行为;另一方面又将他们置于异性生殖的命运中,作为色情对象来消费。并且,这种规训和欺瞒纵容着普遍有毒的氛围,即对成人智性的赞颂和对知识体系的盲崇,而儿童经验都是不严肃且可被矫正的。

    水母在强力结构间游离的方式为童年状态提供了一种设想:不作为特定的角色出场,进化出无法被情节绑定、难以被语言捕捉的质地,通过一个孔口(准确地说是肛门)不断挤出水流与渣滓,使任何具体的描述都逐渐偏离自身。延续着水母的路径,站在机构和智力优越感的边缘重新审视玩乐、愚弄与笨拙,本次展览所述的童话与情节无关。重写意味着割裂图像原本在叙事上的联系,将目光转向被童话并置的形象本身,而不是尝试去归纳它们,换言之,“触景生情,而不知其所以然”(touch feeling, don’t know it)(2)。

    – 3 –

    既危险又脆弱,容易受伤却能承受伤害;拥有早熟的心灵却被迫经历晚熟;集群漂流却相互间无法交流;它们从未意识到自己的美丽——是什么造就了如此这般的酷儿经验?或者,什么是水母的材料、原因与手段?面对这悬而未决的问题,我们试图去阴性地描摹。

    展览中不存在任何确切的水母形象,但就像故事里不断闪回的、被甜蜜结局所遮蔽的后续,水母若隐若现地提示着它出没的原因:米诺里提赤潮般的粉红壁画将空间浸没,又仿佛在试管中震荡的剧毒有机溶剂,使高速运行的机器缓缓窒息。悬停于其中,她将硬边抽象与肉感的义肢相拼合,这些堕天使般的赛博格扑朔着天真却令人不安的双眸,徘徊在恐怖谷的边界,广泛撒播暧昧的信息素。李爽的婴儿护栏与充气蜘蛛在关怀的基调中游走,护栏本身象征着强制的保护,单纯从平面来看,那些边缘确切的圆润几何如同一针完形镇定剂,但护栏的镂空结构在不断强化着其作为“窗”或“通道”的功能,孔洞内外的世界并不一致;作为作者的肖像,粉色的蜘蛛像水母一样辐射出触手,于透明的介质中攀爬织网,却时常误伤与自缚。刘茵创造了身份倏然断裂的种种瞬间,如同隐匿镜头捕捉的公主秘辛;蜕去操演式的外壳和宿命,带毒的果实、泥泞的纱裙唤起了一连串横向传播的联想:女性主义与母职的关系、家庭空间与盘旋其中的情色力量、以及在探险与采集中自我修补的可能性。

    在作为结局和开始的刹那,它试图挽留一切,却在不经意间绞杀了答案;透明的躯干在液体中消弭,而那些四散的刺细胞仍不知疲倦地注毒;它已无力干预,只得任由污损扩散,反复侵蚀。水母挥扬着幻象般的裙裾一次次登场,却又消弭在每段潮湿的童话里。

    参考文献:
    1)Eve Sedgewick Kosovsky, Epistemology of the Closet,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90, P220
    2)A comment by Rebekah Sheldon on Robyn Wiegman’s Eve’s Triangles, or Queer Studies Beside Itself, Queer Universal, E-flux Journal, Issue #73, 2016

    展览现场

    公众号名称:天线空间ANTENNASPACE